文/张鸣
写吴思有点困难,到现在为止,我还没找到他的毛病,横看成岭侧成峰,怎么看都那么完美,完美的人不是不能写,而是写者自己觉得有点麻烦,找不到茬儿调侃。 吴思是我见过的最聪明也最冷静的人,七八年上大学的时候,如果学的经济,那么今天中国最著名的经济学家肯定有他一个,没办法,当年文学历史才是显学,挤不进来的,才选经济和法律,所以,吴思是人民大学中文系毕业,毕业之后,做了报人,那点骨子里带来的经济之才,只好偶尔在炒股上一试身手,据说人家屡战屡胜,无论股市牛还是熊,总是胜多负少。一个著名书商跟我说,吴思有本炒股笔记,如果能出版,肯定卖疯了,可惜,无论如何诱惑,人家都不肯出,显然,吴思不想借这个出名。据说,吴思炒股,在家里被女儿批判过,说是发不义之财。 作为职业报人的他,报告文学写的好,也是挖新闻的能手,在业内业外很有名气。但是,真正让吴思出了大名的,却不是的报告文学,而是历史著作。试问,当今的中国,三百六十行,哪行的人士不知道“潜规则”呢?这个吴思发明的概念,跟古汉语似的,既是名词,也是动词,说那里存在潜规则可以,说今天某某被潜规则了,也可以,能否变成形容词,估计可以一试。这个词,让某些官家的人很不高兴,因为自家那点把戏,都给吴思说破了。接下来的名词概念,血酬定律,官家主义,发明一个,火一个。做《读库》的老六,干脆称吴思是修辞学家,严格说,应该是流行名词创造的修词学家。 吴思的大学同学,也是一个极度不无正业的家伙李亚平说,他和吴思的大学生涯,感觉没学什么东西,也许是属野狗的,非自己找食吃才舒服。因此,两位都酷爱历史,正史野史不挑不拣,剜到篮子里就是菜,爱到比历史专业的人,吃得还多。但吴思的历史著作,写出来却有经济学,尤其是制度主义经济学的味道。我没查过吴思的阅读记录,但从结果来看,制度主义经济学的理论,他十有八九看过,无论科斯还是诺斯,都有涉猎,但是,他不是不喜欢,就是没有掉书袋的本事,因此,这些理论的形式,在他的书中找不到,但是交易、成本的精气神,却无处不在,书越写,这个味道就越是浓,连推理,计算,都来了。 当然,这样写历史,尽管一出来就火遍海内,洛阳纸贵,但历史界却没法子接受。的确,按历史学的规矩,无论怎样通融,吴思的书,都没地方摆放。因此,不能说我们历史界中人小气,没肚量,关键是吴思太怪,没有规矩,人文社科领地到处跑马圈地,圈的地方太大,都赶上清朝初年的满族的皇亲国戚了。 据吴思自己说,他也是个好玩之人,爱好多项体育运动,跟我同龄,身材却一级棒,至今走到哪儿都骑辆看起来很破个头儿也很雄伟的自行车,风雨无阻。一次上珠海做讲座,接待者是个美女,一见着我,就连说崇拜吴思,连思想带身材,夸了一路,最后问我能不能帮她问出吴思的联系方式——我强压嫉妒,成人之美,把吴思的联系方式拱手出卖,一点代价都没要。也不知道后来吴思去讲了没有,反正他一点口风都没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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