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应台《野火集》读后感：社会需要野火的精神

文/ChaosFly

《野火集》三十周年纪念版——读后感

l 类型：杂文

l 作者：龙应台

l 字数：28万字

这是一本重新刊印的书籍，距离该作品首度问世已经过去了30年时间。30年——二分之一个甲子匆匆而过，世界的发展早已呈现翻天覆地的变化。有幸的是，在整本书的开篇，作者客观地、诚恳地站在当下的时代，回顾了这部作品创作的背景和初衷，并颇有些感慨地阐述了她对于当今台湾的一些看法和感悟。字里行间，似乎可以体会到作者丝丝的无奈之感：当年推崇的民主梦想在形式上看似实现，但更多、更奇特的问题却扑面而来，将理想中的民主面貌揉捏得不成样子。

她说道：“很长时间后我才完全明白，常常不是善与恶之间的力量在战斗，而仅仅是两个不同的恶，在为了控制世界而相互争斗。”作者诚实地写出了她未曾料到的情况：“我不知道，我所追求的自由，会邀来另一种敌人，一种以庸俗浅薄为时尚、以“绝对娱乐”为目的、以行销消费为最高指导原则的生活哲学；

我不知道，政治人物可以变成没有灵魂而机关算尽的豪赌客，政治可以变成纯粹的商品推销术，政治理念可以被抽空，转为权力斗争技巧学，知识分子可以争相以虚无为高尚，而群众，可以比从前更不宽容；我不知道，新闻学的种种崇高理想可以变成一种令人难堪的讽刺，摆脱了威权之后，电视由虚假和童騃式的愚蠢来统治；我不知道，二十年后的大学生不再有‘幼稚园大学’的天真幼稚，反倒是理直气壮地嘲笑深刻、拒绝思想。

这是作者前后跨越一代人之后，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感叹。这种感叹，十分清晰地告诫世人，什么才是社会的本来面貌：它永远不会是一种乌托邦的理想状态，不会在破除旧有的束缚、矛盾之后，自发地向着一个更高阶、更进步的状态前进。尤其需要特别警惕的是，在打破旧体制后的断壁残垣上，必须加快建立起一套更加合理、更加优异的社会制度，在真正的有识之士的带领下，集中民众力量，投入到新的斗争、新的建设当中。“破”永远仅仅是起点，“立”的征途还在远方。

关于这部作品，另外有三个方面有些感慨，以下逐一阐述：

一是关于公民的责任。《野火集》率先叩击人心的，即是关于中国人（台湾）的责任问题。80年代，作为亚洲四小龙的代表，台湾经济快速腾飞，但与之相伴的，是种种社会发展失衡现象的大量出现。环境污染日益加剧、食品卫生问题频发、社会文明道德快速滑坡……

作者试图用一篇篇短文唤醒世人，从我做起，向一切不文明、不合理、不道德、不民主说不。作者列举了一些普通人应当做到的小事，包括：“拍拍司机的肩膀，请他别钻前堵后；写信给警察局，取缔地下工厂；捡起红砖道上的垃圾；请邻座不要吸烟；叫阿旺排队买票……”；

也指出了知识青年应当“具备独立的个性和独立思考的能力”；更进一步，批评了台湾对于下一代的教育犹如“幼稚园”，大学生不应当仅仅成为“天真、单纯、安分、听话”的人。

龙应台的呐喊，即使在今天看来，也依然格外清脆响亮，她所提出来的种种问题，都是面向一个更加优秀的社会所必须解决的当务之急。那么，问题来了，作为一个普通的公民，上述种种行动是否真的是公民的义务或者责任？作为一名大学生，不去激昂的呐喊而选择过“天真、单纯”的生活真的有错误么？

首先，必须承认这样一个现实，社会上的大多数人都有基本的良知，知道何对何错，也能在大多数情况下管好自己的言行，坚守好社会的道德底线。那么，能够做到如此，让他们再进一步突破自己，去制止、纠正其他不文明的人？是否真的可行？

我认为，从法律的意义上看，公民并没有这样的义务。社会自有它的分工，分工即意味着责任要求。面对“不良”的行为，理应有一套制约、惩罚的机制才能确保社会充分有效的运转。况且，公民们上缴国家的赋税中涵盖了这样的要求，即政府应当为确保一个运转良好的社会而尽职尽责。所以，要求公民做出超出他个人努力范畴的行为显然有些过于严格了。

但从另外的角度审视，有一点我们无法忽视，即“组织”是由人构成的，人都会存在偷懒的倾向。如果政府在履职尽责中出现了懒政、怠政的状况（这恐怕是必然的），那么对于社会上“不良”现象的管理必将出现缺位，从而造成更加普遍的社会问题，而最终受到伤害的，是身处其中的每一位公民。

在这样的逻辑链条下，公民意识和责任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，从本质上看，这是一种真正的主人翁意识，真正将自己生活的地方当作自己的家园，那些“不文明”“不道德”的现象，看似与自己无关，但切切实实影响的是自己的生活。因此，公民必须发出呐喊。

辨析完这一逻辑，剩下的就是方法问题了。面对“不良”现象，一方面可以亲身加以提醒、告诫、纠正、制止（当然，这需要勇气和技巧）；另一方面，如果存在某种担忧，那么大可通过督促有关部门有关单位履行相应职责，向“不良”现象宣战。总之，行动才是真正的落脚点，也是真正体现出现代社会公民素质的一杆标尺。

回归之前的问题，作为新时代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人，傻傻地选择过一种“天真、单纯”的生活当然有错，因为你深处这样一个社会，与周围的人有着紧密的链接，你会受到社会的影响并且持续影响着社会。放弃“主人翁意识”和“主人翁身份”的后果，将是导致全社会整体的沦陷。所以，不管是主动也好，还是被动也好，一旦你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一分子，就必须肩负起这样的责任，在管理好自己的同时，还要向一切“不良”“不道德”现象说不。这应当是对新时期公民的基本要求。

二是关于台湾的家文化。龙应台祖籍湖南，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。从她的表述中可以看到，对于“两岸未来走向”这种政治敏感话题，她有意选择避开。她说她不是政治家，所以不会去讨论这种政治话题。其实，鉴于她的成长环境和她从小接受的爱国（台湾）主义教育，在她内心深处，对于台湾、大陆关系的看法绝对异同于生长在大陆的同龄人。

台湾问题是中国实现真正复兴的一个关键问题，也是涉及到海峡两岸人民根本利益的一个重大问题。这些年来，我们（大陆）听到的声音无一例外是在为实现祖国统一而坚定呐喊，在国际环境中，台湾越发成为孤岛，越发被边缘化。

但是，作为一个普通人，如果我们设身处地地想象这样一种情况，即我们自己变成一个出生于台湾、成长于台湾的普通人，我们对于自己身份的认知，会是怎样一种情况？我们会把自己看成是中国人？还是台湾人？中国的概念，对于台湾当地人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？

这样的问题，龙应台遇到了，也思考了，并在《野火集》中态度鲜明地提出了她的看法，她呼唤台湾的民众要有“家”的意识，因为看似亲近的祖籍，实则遥远且缥缈，唯有那片真切的台湾沃土，最终养育了这一方儿女，台湾才是真正的“家”。

我十分理解龙应台想要表达的初衷，她在为唤起岛内人的公民感、身份感、责任感和主人翁精神而努力呐喊。同时，她也刻意避开了“家国”情怀这样的提法，避免涉及“国”这样的敏感领域。但是，读到这里，我却有一种深深地担忧。

因为，无论从任何一个层面而言，民众聚焦“台湾意识”的终极结果，都必将是凸显台湾对于民众的与众不同和情感连接，于是家的概念将会进一步泛化，进而衍生出家、国的关联。当普通民众慢慢习惯于谈论台湾的主人翁意识时，对于中国人的身份认同就将日益淡化、萎缩，于是造成普通民众在内心深处逐步将台湾与大陆不断割裂，也为台独势力的快速抬头创造了机遇。

在这个意义上，龙应台的“台湾意识”对于两岸的统一注定会有很大程度的不利影响，尽管她的出发点是朴素的、真诚的，但利用这一提法的政治势力却是狡猾的、阴险的。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人，在我内心深处，真诚地希望海峡两岸能够实现和平共处，实现早日统一，因为我们有着同一的血脉，有着同一的历史，有着同一的文化。这种“中国”意识才应当是我们根本的意识，真正的“家”的意识。

三是对比台湾，大陆应当借鉴什么？在《野火集》问世的那个年代，大陆才刚刚改革开放不久，彼时的台湾，在经济社会发展方方面面显著领先于大陆。也许社会的发展真的如同人的成长一样，该经历的势必总要经历，龙应台笔下描绘的发生在台湾的诸如环境污染、食品安全、标语横行、崇洋媚外、人心不古等现象后续无一例外的在大陆一一出现。历史的惊人相似性令人感慨与感叹，但好在这段历史并不算太长，30年过去之后，大陆已经开始努力改善，社会正在朝向更加理想的道路不断行进。

《野火集》在大陆受众之所以这样广泛，是因为它针砭时弊，提出的问题归根结底反映出了社会系统存在的陈柯顽疾。这些问题涉及公民素质、青年教育、责任担当、民族气节，同时作者也希望能够通过合规合法的途径向固化的“集权政治”发起挑战。最后的结果，她成功了，国民党结束了一党专政，台湾走向了多党竞争的“民主”道路。

如果以台湾为镜，大陆应当从它的得失之处借鉴些什么？我们需要自我反思的地方又在哪里？

辨析得失，就要对比。台湾的30年间，最根本的转变在于政治体制的转变，而关于体制的问题，时至今日仍然是人类社会无法破解的一道终极问题，即哪一种政治体制更加合理？更加优越？探讨这个话题，禁忌总是很多，但聚焦台湾的发展成效看，在多党制的管理下，台湾社会的发展似乎并没有显现出较一党制更加优越的结果。恰恰相反，在逐步适应了多党制的尔虞我诈之后，台湾民众远离政治的态度使得社会的普遍认知反而向着更加幼稚、轻浮的方向变化，许多传统的美德也在代际相传中慢慢流逝。

站在2020年这一时间节点探讨这一话题，想必更具有代表性。这一年，环顾全世界，有许多固有的认知被打破：人们会看到，所谓的超级大国是如何不负责任的甩锅；左右国家方向的政客们为了实现连任，是如何致普通大众性命于不顾，如何扭曲“言论自由”；为了利益，国家间的博弈是多么的赤裸和血腥；